采访时间:2011年 撰文:刘昕怡 图片:Dan Sandoval
Dion McCarthy:麓湖蓝花屿别墅建筑设计师。DesignARC洛杉矶分部创始人,与Mark Kirkhart.同为建筑设计总监,他以DesignARC项目合伙人的身份获得了多项学术奖项。曾任教于美国南加州大学兼任设计专业讲师,并在包括南加州建筑学院、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欧特斯艺术与设计学院、艺术中心设计学院、亚利桑那州立大学等学校担任客座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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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是一种语言,就像诗歌和文学一样,有它的辞藻和韵律,但是渐渐的,你想要说好,说得更好,成为建筑语言体系里的专家。”
1989年,美国洛杉矶西部的Rancho Park,有一幢面积仅一百余平米的房子,被当地居民评为“区内最难看”,它狭长拥挤,充斥着中规中矩的传统风格且毫无吸引力。后来,房子迎来了一对年轻夫妇,他们将它焕然一新,成为这个街区最富现代浪漫主义的作品。这个房子的男主人公就是Dion McCarthy——一位建筑界以严谨和空间美学著称的建筑师。
虽然Dion只是希望将这所狭长拥挤的房子改造出“a lot of living area”(很多生活空间),但是他对现代建筑设计的敏锐和与生俱来的艺术审美,使这个梦想之家无处不显示出主人对艺术、建筑和闲适生活的热爱。
现在Dion一家人住在洛杉矶一幢四百余米的别墅里,依旧由Dion自己设计。院落四周环绕着一圈花圃,Dion的印度裔妻子Anji从母亲和祖母那里继承的艺术品古朴地成列在室内,充满着祥和的东方韵味。Dion还饶有兴致地将自己的房子制作成不足10厘米的铁铸模型,送给很多中国的朋友作为镇纸,这个银灰色、小小的、沉甸甸的模型,这就是Dion建筑风格的缩影:大气古朴中透着低调华贵。
Dion认为,无论建筑的构造如何,它都具有独特的灵性,人置身其中可以尽情融入,彼此安心存在。高个头的Dion虽然在建筑上有着一套缜密的逻辑判断,但在生活中,却是一个情感非常柔软细腻的人,他热爱自己的家庭胜过一切,每年都会挤出时间陪家人旅行,为了不错过儿女的生日,他会恳请甲方调整一下工作档期。这个视家庭为重要财富的男人,将对家的温馨感知画作一幅幅充满感染力的图纸,他体察着居住者的生活习惯、小孩子在不同成长期的特性、访客暂住时的舒适融入……他通过对空间和尺度的把控,渲染着家的彼此融合、浓浓祥和。
“如果你不那么在乎,那根本就不能去做。如果只按部就班,那也太无趣了。”
35年前,Mark Kirkhart在圣巴巴拉创立了DesignARC建筑事务所,13年后Dion在洛杉矶创立分部,两人共同管理公司。Dion偏现代的建筑风格与Mark的兼具商业气质的偏传统风格相映成彰,他们成为完美拍档,使这个规模不大的公司有着刮目相看的过人之处。
这是一个聚散离合的团队,他们的工作状态总是马不停蹄地“在路上”。他们可以在任何地方工作,从来没有停止工作,潜意识总在思量着设计上的事,只求那刹那间的灵光一现,并一直保持这样的思维状态。
每件案子,都会有很多的信息轰炸着大脑,甚至令人晕眩,但是极具诱惑的挑战刺激着神经,陈旧在革新,疲倦也无足重轻。Dion对自己身处的建筑行业有着博大责任心和的求知学精神,他的语调亲切却带有隐忍的严谨:“如果没有激情,我是无法在这样的强度下进行工作。如果你不那么在乎,那你根本就不能去做。”
麓湖的蓝花屿图纸被修改了N多次,目标总是不断地精益求精,每次修改都使它离目标更接近。在进行了“大尺度”的突破后,Dion的美国建筑思维让他对“小尺度”感到迷惑,在被万华邀请去参观了巴厘岛的顶级酒店和度假村后,Dion一下豁然开朗,哪怕小到如厨房、卫生间的尺度,都做到有精致和创意的突破,富于丰富的人性化体验。Dion非常在乎观点和视角的交换,他说:“如果只是按部就班,满足最基本地要求,那也太无趣了。但是有不少建筑师,就是这样工作的。”
“在美国,建筑师和设计师渐渐成为独立个体,习惯以自己的视角来工作,带有很强的观念,有时候我们需要弱化我们的观点,去感受不同的文化支点。”Dion微笑坦言,自己永远不会以太老、太自信、太固执为由抗拒独树一帜的新鲜思想,建筑是一个充满刺激性的领域,它需要有很强的观点,需要激情和热度去创造和开拓;但是不需要有固定的僵化思维,不需要糖衣炮弹。
【对话】
《麓客》:您很小就立志成为建筑师,这样的建筑启蒙对您的生活方式有怎样的影响?
Dion:对我而言,建筑是非常具有包容性的生活方式,这里有非常好的同步关系,当你认定某种特定的生活环境之后,会产生有“切身生活其中”的想法。当建筑并非被看过一件产品时,它就变得不同凡响,建筑师成为建筑庞大体系的一部分,与它同呼吸,同存在。
《麓客》:您将建筑形容为一种语言,如何理解这门语言并让更多的大众接受它,与之交流并产生共鸣?
Dion:建筑的结构如同阅读时的标点停顿,被分割为不同的章节,每个章节有不同的情感,组合在一起便有了兼容性的中心思想。所有的建筑,都是由人类的身体感知开始的,达芬奇就曾表达过这样的观点。
《麓客》:与万华团队的合作是您在中国的首例,不同的文化背景是否对建筑语言的交流带来不便?
Dion:我享受文化差异,与万华团队的合作给我们带来了机遇,在综合合作中给我们带来了额外的收获,我了解更多的中国知识。我们享受彼此带来的不同视野,让建筑本身具有国际化的语言,让更多的人看懂,这是麓湖项目的一个典型思想。
《麓客》:建筑语言体系也是建立在不同的文化环境纸上的,有过怎样别有生动的文化体验?
Dion:文化的差异真的是很有意思的事。20年前,Adam到中国工作,那时候中国正处于巨大的变革转折时期,美国商人想要进口中国布料和衣服卖给美国的高档时装店,却不知如何出手,中国供应商茫茫然不知道客户的需求,于是他们有了一个文化对话的好时机。在建筑上,也运用了观念交叉的方式,建造了一个中国的常规形式——一面红色的喷漆墙,表达对中国文化中象征幸福和成功的一种致敬。同时,区域内也创造了美国特征,比如在等候间的咖啡桌上,摆放了一束肯塔基州干草。干草从集装箱转运而来,被当地人传成了漫天的嘲笑:“那些愚蠢的美国人,居然花2500美元用来买一束干草,我们只需要两毛钱就可以在路面要上买上一大把。”后来很多外国人留在中国做文化投资,中国的商贩也将产品卖到了美国,这在1989年是非常cool的一件事。文化意识形态最自然的流露,也能显示出不同的建筑逻辑。
《麓客》:您的作品有非常强烈的几何视觉,大小部分看似简单组合,却像谜一样,倘若拆掉某个部分,又不可再拼凑为一体,甚至像Jenga(积木层层叠)一样瞬间坍塌掉。
Dion:我关注建筑由内向外的空间感,当一个人置身于全新的“世界”,会对空间产生最初的个人感知,我们让这个想法渗入建筑理念,通过形象化的方式重新解决外装,使得整个氛围协调。我个人不是很偏好太疯狂、太偏离轨道、让人焦灼不安的设计感。
《麓客》:蓝花屿的建筑风格很现代、很时尚,跟中国常规的建筑风格截然不同,作为“外来”建筑,从设计理念到最后的执行,会不会存在同样的“水土不服”?
Dion:为什么雇佣不同文化的人来做一个特定区域的建筑?20世纪50年代的美国纽约,Ian Paye先生为当时的建筑景象带来了特殊的东方色彩,这至关重要的先例成为六七十年代的一种趋势,这在他现在所做的北京香山别墅项目上也有体现。人们对事物的了解和判断标准,很大程度依赖于所理解的文化形态,作为一个设计师,将一个文化转移到另外一个新的事物上时,必然激发新的文化载体,这种“新”也会就成为文化的一部分。
《麓客》:做中国项目之前,您是否对中国的建筑文化有过很深入的研究?
Dion:仍然在不断的学习中,包括中国的传统经典建筑和城市规划方面。比如,之所以成为贸易都市是因为近河,还是临山。中国的文化博大精深,建筑的前提是需要明晰传统精髓和陈腐思想的界定,经典文化是什么,城市形成的自然环境和社会背景是什么,等等。环境的差异带来了不一样的文化生活状态,对理解建筑有决定性作用。我总是试图多来成都,观察光线,了解植物的生长情况、它的气味花期、交通情况、市民文明程度……这些细微之处在设计中非常重要。
《麓客》:很多国际大师都在中国作出了很有既具中国特色有很有个人风范的作品,关于两者的兼顾,您在蓝花屿上的设计上遇到了哪些问题?
Dion:在某些方面,它有很多严格极端的限制,而某些方面完全任由建筑师发挥,毫无禁忌,这是令人生畏的挑战。早些时候我在同Adam聊(Adam Dolle,DesignARC内装设计总监),何时收,稳住多久,何时放,怎么放手,这很难,考验着建筑师收放自如的技巧。特别是像中国这样的环境之下,有真实存在的强大地域能量和对新事物的渴望,在短时间内重塑自己的文化,非常考验外来的建筑师们。
《麓客》:这些“考验”和“限制”是否会阻碍设计的完整诠释,哪些方面的调整能使之平衡不失特性?
Dion:其实,我们很享受这些限制,得以在项目中被自主地牵引。在我看来,最糟糕的情况是“随便你怎么做”,那样最无趣。有很多开发商可以支付比现在高一两倍的报酬,却只要求我们做到现在一半那么好就已足够。我对我们工作室说,这不是“有利可图”的项目,这会丧失灵魂,趋向灭亡。我们总是可以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我们深知与优秀团队的合作,才能让工作变得更有价值。
《麓客》:面对不同的文化冲击,中国的建筑师们怎样才能在“享受新文化冲突”中,将建筑做出特色?
Dion:教育。显而易见,像中国这样发展的民族,最终也会有高水准的建筑教育水平。50年代起,我曾就读的密歇根大学有就有相当一大批的中国留学生,来这里读书立志成为工程师,他们改变了中国半个世纪的进程。但是当时的他们大多从事的还是修建而不是创造性的项目,完善教育系统成为中国快速发展十分迫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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